小小公寓

    □ 马品军

    那间41平方米的单身公寓，像一枚被时光打磨的印记，静静嵌在老新浦的街巷里。它不仅收纳过女儿伏案苦读的灯光，更以自己的涨跌起伏，默默见证了中国房地产市场十几年来的剧烈动荡。

    2008年，房地产的浪潮正悄然涌动。女儿在新海中学读高一下学期，我常从灌云奔波到新浦看望她。学校周边的街巷里，新建的楼盘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空气里都飘着一丝躁动的气息。每次在街头闲逛，看着别人家窗子里透出的灯光，总忍不住想：若能在这儿有个小窝，哪怕不大，也好让女儿少些奔波，让一家人周末能稳稳团聚。

    离学校4华里的那栋新楼开盘时，售楼小姐指着沙盘上8楼东首的户型：“41平方米，总价12万元，一室一厅，厨卫齐全。”我和家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可。首付交出去的那天，手里攥着薄薄的购房合同，心里却踏实得像什么东西落了地。

    接下来的装修，我们倾尽心力。巴掌大的卫生间不过5平方米，选瓷砖时挑了又挑，光这一块就花了1500元。刷墙、铺地、添置家具，每个周末都泡在工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毛坯房一点点变得温馨。女儿第一次走进装好的屋子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书桌上的台灯，从此成了每个夜晚最暖的光。她在这里熬过每一个刷题的深夜，也在这里收到了一所本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小的公寓里，堆满了青春的奋斗与家人的牵挂。

    女儿大学毕业后，公寓没闲着。简单收拾一番租了出去，每年近2万元的租金，成了家里一笔稳定的收入。2013年，房地产市场热度渐高，我们又在5公里外订了套128平方米的大三居，那时心里盘算的，不过是换个宽敞些的家。

    谁也没料到，2015年的房价会像坐了火箭。房源突然变得紧俏，中介的电话不断，报价一路飙升。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挂出公寓，很快就有买家出价46万元。签下合同那天，算了算当年12万的成本，竟赚了近4倍。岳母笑着说：“这孩子，真是来给你家送福的。”

    时光流转，近日带着7岁的外甥女在公寓附近吃饭，说起她妈妈当年在这里苦读的故事，小家伙眼睛瞪得溜圆，非要去看看。敲开门，如今的主人热情地邀我们进屋。闲聊间得知，2022年曾有人出价87万元想买下这房子，主人没舍得。可短短3年，房价又回落了，如今市场价又回到了45万元左右。

    站在楼下，看着公寓的窗户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觉得它像个沉默的见证者。从2008年的12万元，到2015年的46万元，再到2022年的87万元，如今又回落到45万元，这小小的空间里，藏着的何止是女儿的青春，更是一个时代房地产市场的潮起潮落。涨涨跌跌间，是无数家庭的悲欢，是经济浪潮的奔涌，而这41平方米的公寓，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里，把所有动荡与变迁，都酿成了岁月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