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景汤圆

    □ 陆琴华

    二姐住在城里，妈妈一出院就被二姐接到她家住了。

    妈妈今年84岁了，此前妈妈和85岁的爸爸一直住在乡下。自从妈妈正月初三住院，妈妈就没有回乡下。妈妈被二姐接到她家已经是正月十五，也就是一年一度的传统元宵佳节。二姐对妈妈说：“包汤圆吃啊！”妈妈这才知道她在医院已经住了十余天。妈妈就说：“头年腊月里我做的汤圆面还没有吃完呢。”说她要是知道今天是元宵节一定托人从家里把没有吃完的汤圆面带来。二姐笑了，说：“超市里什么没有？不仅有汤圆面，就连包汤圆的馅子都有。”比如豆沙的、枣泥的、芝麻的等等。而从前妈妈在家里包的汤圆呢，里面最多就是放一些红糖；要是爱吃荤的，里面就放一块生猪油。我小时，一到元宵节了，妈妈都是用这些馅子来包汤圆，单调、乏味，特别是吃到包上生猪油的汤圆，油汪汪的，亮晶晶的，咬一口，腻腻的咽不下去。

    说干就干，二姐开始和汤圆面，妈妈呢？坐不住了，捋了捋衣袖对二姐说：“你和不好，我来。”是的，水多了，汤圆面稀薄，软软的搓不成一团，也就是这样的汤圆搁在盖子上时间不长就坍塌成一团，揭也揭不起来。要是水太少了，汤圆面太欠，硬硬的也不容易搓成一团，水得适中不多不少。至于标准是什么，全靠和汤圆面的人根据情况自行把握。我小时，包括二姐她们，逞能和汤圆面不知挨妈妈多少批评，到最后都是妈妈来找平。二姐说：“你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就劝妈妈到有空调的房间里待着，不要再受凉感冒了。别看妈妈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平时很少感冒，去年寒天不知因为什么，竟然一天到晚流鼻涕，咳嗽不止，长达一个多月。一开始妈妈觉得没什么，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一个个不放在心上。等到过年了，妈妈咳嗽得厉害了，以至于喘不过气来。我们才把妈妈带到县医院检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医生诊断结果是：妈妈患上了右肺癌纵膈淋巴结转移和急性支气管炎。这下可把我们吓坏了，背着妈妈，我们一个个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住院期间，妈妈挂了几天盐水，咳嗽大有好转，精神渐佳，饭量也有了明显的增加。可是一想起医生诊断的那个结果，我们一个个不由得心里又一阵心酸。每次挂完头孢的妈妈不急着躺下，坐在病床上都要跟陪护她的我，或者二姐她们说话，一句又一句说个没完。我担心妈妈累了，就劝妈妈快点休息。有时妈妈说的话，或者讲的事令我感兴趣，我就憋不住问她：“你咋知道得这么详细呢？”妈妈笑笑，理了理早就白了的短发说她在家里时亲自看见的。

    我常年辗转于全国各地民办学校，一般情况下不回家，过了元宵节我所在的那家学校就要开学了。所以元宵节这天，我和二姐一起包汤圆。二姐凭自己的勤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考上大学，我凭自己的努力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也考上大学，而我们要考大学的那年春节里妈妈都要在包的一只饺子里放上一枚洗了多遍的硬币。妈妈说：“谁吃上这个有硬币的饺子，谁就在这一年里考上大学。”二姐那年要高考了，偏偏二姐吃上了那只有硬币的饺子。我那年要考大学了，偏偏我也吃上了那只有硬币的饺子。不知是妈妈使然，还是命中注定。反正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二姐欢欣鼓舞，我也手舞足蹈。如今妈妈刚出院，我们也在一只汤圆里放一枚硬币让妈妈吃到。二姐就在那只有硬币的汤圆上做了一个记号，也就是在搓那只汤圆的时候，我们放上了几粒白色芝麻。那只汤圆搓好了，几粒白色芝麻依稀镶嵌在汤圆上，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一只只汤圆被二姐放到滚开的铁锅里，如一只只精灵似地在锅里跳跃着。时间不长，汤圆煮好了，一个个汤圆被二姐盛到一只大海碗里。这时妈妈从空调房间里出来，二姐一脸笑容对妈妈说：“小时，你包有硬币的饺子给我们吃，现在我们包有硬币的汤圆吃。”二姐说谁吃到谁有福气。妈妈看了看桌子上那碗汤圆，拿起筷子却迟迟不动，好像不知如何是好。二姐说：“你不吃我吃。”就从那只大海碗里夹一只一粒白芝麻粒都没有的汤圆，我学着二姐的样子赶紧也在碗里夹一只没有一点白色芝麻的汤圆送到嘴里。这时妈妈生怕那个有硬币的汤圆落下被自己吃了，就也从碗里夹起一只汤圆，结果里面什么也没有。妈妈吃完一只汤圆，还有些不放心，又从碗里夹起一只汤圆放到嘴里。这时我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那只汤圆上依稀镶嵌着几粒白色芝麻。妈妈咬了一口那只汤圆，顿时愣住了，我们欢欣鼓舞，说：“妈妈吃到有硬币的汤圆了，祝妈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